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模特兒說話

平溪的冬天是連綿的雨季，我特地搭配的「天燈裝」卻是一身薄紗，我們原本計畫在十一月相對較溫暖時，就找時間預先去拍攝照片，等到元宵前夕再錄製節目。沒想到我一連觀察了一整個月的天氣預報，竟都找不到一個晴日，最終仍等到跨年過後的一月才成行。

第一次拍攝後，江對照片有很多不滿意，提議再去拍第二次，他滔滔不絕陳述了很多完美構想：

譬如他想要傍晚萬里無雲的霞光，剛好平衡映照著冉冉上升的天燈透出火光。譬如他想要完全無路人的背景，用他擅長的長焦段去襯托中景的車站和遠景的山巒。

看他將第一次拍攝的成果挑惕得一無是處，我終於忍不住暴怒，正色對他說：

「你知道剛好等到一個沒下雨的日子，我們已經多幸運了嗎？」

「你知道我在整個勘景跟拍攝過程，忍受了多少周遭人潮的二手菸嗎？還有在施放過程中多努力克服對火的恐懼，才擺出自然好看的神情嗎？」

我回想拍攝時的江，一直不太願意拿出單眼相機，好不容易拍了幾張又輕易放下，嘴裡只是不斷說道：「不夠美！」「拍不起來！」

我忍不住質疑，是不是因為我們之前幸運遇見過太多絕美的光影，造就出他現在「非絕美就不拍」、「太類似也不拍」的心態，鑽進了創作者不斷求新求變的牛角尖？卻忽略了最美的，或許其實是即興的遇合，是溫暖的人情，是把握每一個當下的恰如其分。

以及，我們其實已承蒙了多大的天賜，受到了多少在地的幫助，在各種有限且難得的條件下，好不容易誕生出的作品，對我來說彌足珍貴，卻被他輕易嫌得一文不值。

江向我道歉，說這並非他的本意。反而正是因為他眼中看到的太美了，他對自己居然拍不下來感到懊惱，才不斷想要修正，並希望有再一次的機會，能拍得更好。

彷彿上天聽到他誠懇的心聲，一個禮拜後，我們等到了一個回暖的大好晴日。精益求精的江，平心靜氣的我，再次前往平溪拍攝天燈，圓滿了第一次的各種遺憾。我很感謝江堅持來拍了第二次。

好作品的誕生，或許正需要不斷自我挑惕，也需要不斷自我接納；需要不斷相互鼓勵，也需要不斷相互提勉。

攝影師說話

其實天燈真的很難拍，遠超出我的想像！

出發前就已經想到很多不可控的因素，但真正拍攝時，還是讓我感受到不小的挫折。

第一次拍完後，我開始思考解決方案，甚至一度想要改造天燈，做出一個可控的版本：用絲線固定，或是裡面改裝成瓦斯燈，這樣的天燈不會飄走，也不會墜落，還可以調整火光大小，成為一個專門為拍攝而設計的「攝影天燈」。　

但後來我開始思考，這樣的做法符合「地景天光人影」這個主題的初衷嗎？

如果只是為了人像攝影，我當然可以做出一個天燈造型的攝影燈。但這樣的拍攝方式，其實更接近一般攝影節目中「創造攝影極限」的概念，像是利用特殊器材、極限環境，去達到極致的視覺效果。

然而，這個方向並不符合「地景天光人影」的調性。如果要呈現平溪當地的獨特性，應該不是打造一個人工的天燈來配合攝影，失去了當地原本的特色。

對我來說，「地景」不只是地貌，還包括這片土地上的人文風情。因此，最後我決定不做攝影天燈，而是用這筆預算，改為施放多次真實的天燈，來增加拍攝的良率。即使拍攝相對困難，卻能保留這片土地最真實的風景與文化。